“收糧嘍。”隨著一聲響徹云霄的吶喊，高書記、韓書記帶著我和侯博，頂著凌冽的寒風坐上了村委會的三蹦子朝老廟村的籃球場疾馳而去。
還沒到目的地，就聽見操場上沸反盈天、好不熱鬧。我仔細分辨，有牲口的嘶吼聲，有汽車摩托車的發(fā)動機聲，還有村民興奮的交談聲。 剛一下車，村支書馮生祥同志就伸出一雙布滿老繭、結(jié)實有力的大手緊緊攥住高磊和韓韜二位書記的手高興地說：“今年大豐收，谷子質(zhì)量也不錯，都集中好了，可以驗收裝車”。
經(jīng)過專業(yè)技術(shù)人員的檢驗，老廟村的谷子很快裝車完畢，看著村民一張張豐收后臉上流露出的喜悅，我們幾個也很高興。“趕緊到下一個點。”包村鎮(zhèn)干部馮帆在一旁催促著。
這里我給大家介紹一下，老廟村位于米脂縣沙家店鎮(zhèn)，下轄三個自然村，老廟村、對九村、馮寨則村。原來這三個村是完全獨立的自然村，2000年左右這三個自然村合并成現(xiàn)在的老廟疙瘩村。這三個村之間直線距離也比較遠，因此收完老廟的谷子后，我們又收了對九村的谷子，然后才坐著三蹦子馬不停蹄的朝路程最遠最偏僻的馮寨則趕去。
一路顛簸時值中午，我們一行坐著三蹦子終于到達了此行的最后一站——馮寨則村。在這里再給大家科普一下，我們乘坐的交通工具三蹦子，三蹦子顧名思義“一走三蹦”，三個輪的農(nóng)用三輪車。雖然整車敞篷沒有封閉的設施，坐在上面是冬天冷夏天熱，但在農(nóng)村非常實用。
“小段，把包里的方便面給大家發(fā)一下。”韓書記輕聲對我說。“是。”我一邊回答一邊拉隨身攜帶的背包上的拉鎖。“侯子快幫幫我，我手凍僵了不聽使喚。”我焦急的向隨行的工作隊員侯博喊道。由于之前這地方才下完雪，氣溫很低，再加上剛才上山，路途顛簸我又沒帶手套只能赤手扶著冰冷的車幫，所以我的手被凍僵了。無奈只能求助于小侯，我倆把方便面取出來后，發(fā)到了每個人手中，我裹了裹大衣斜靠在坡邊的小樹上也吃了起來，不經(jīng)意間我看著高書記、韓書記和小侯他們幾個蹲在地上迎著寒風就著早已冰涼的白開水，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硬邦邦的方便面大口、大口且津津有味地嚼著，我忽然產(chǎn)生了一種錯覺，仿佛他們手里拿的不是我發(fā)的方便面，而是一人抱著一只燒雞在啃。
不大一會兒功夫，遠遠看見一個瘦削的身影朝我們這邊走來，他邊走還邊把手卷成喇叭狀，像唱信天游似的對著崖下的村莊大聲喊：“收糧嘍。”
“高磊，你甚時來的，想死我了。”剛才還在吶喊的漢子此時已走到我們跟前，正緊緊地握著高書記的手激動地說。此人我認識，是老廟村的副主任馮繼新，人很不錯，和我也很談的來，是比較優(yōu)秀的一個村干部。“今早到村的。”高書記笑容可掬的對馮繼新說。“后生，快幫幫我們。”話音未落，就聽見一個急促的聲音由坡下傳來。我尋聲看去，只見一個滿頭白發(fā)的老大娘牽著一只嘴里噴著白氣的老黃牛套著一車的糧食，后面還跟著一個拿鞭子的婦女。這里說一下，我們收糧的地點一般都選在有一定坡度的地方，然后讓卡車停放在小坡的邊緣，這樣就方便人們把糧食裝卸到卡車上。也不知道是我們選的這個坡陡，還是這頭牛年老體衰的緣故，這頭老黃牛就是在這個坡下躑躅不前，任憑牽車兩個老太太如何抽打它，也不抬腿半步，它不時的還發(fā)出一陣陣低鳴，仿佛在向我們求救。
“上。”韓書記大喊一聲和高書記帶著我和小侯像坡下牛車跑去，經(jīng)過一頓如虎的操作，我們不僅幫老鄉(xiāng)把牛車推了上去，還幫著她們二人過完秤把糧食裝到了卡車上。
這時后我看見，馮繼新主任嘴里叼著煙，面有難色的走過來，向我們開口道：“高書記、韓書記，我們村在這三個村里年輕人最少，可以說基本上就沒有年輕人，像老漢這樣的放在這里都算是精壯勞力，這幾年我們村留守的基本都是老太太和婦女，今兒指望她們這些年老體弱的人把糧食卸下來，驗收過秤后再全裝到卡車上，基本不太可能。今裝不完，收糧車一走，讓她們這些老人趕著牛車送到幾十公里的縣城更不切合實際，糧食只能全砸到自己手里，所以一會就得辛苦一下，麻煩咱們工作隊幫幫忙和咱們村里的隊干一起把這一萬斤糧食過稱裝車了”馮繼新一邊撓著頭一邊抽著煙慢條斯理的對我們說。“老馮，沒問題，咱村上的情況我們了解，我們剛才在那兩個村也幫老鄉(xiāng)裝車了”，高書記熱斬釘截鐵的告訴馮繼新。“小段、小侯今天辛苦一下，已經(jīng)裝了兩個村子，不差這一個，農(nóng)民種糧不容易，今兒無論如何要把糧食幫老鄉(xiāng)裝完。”韓書記緊接著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口氣向我和小侯命令道 。“對。”我倆異口同聲地說。
“哞。”隨著一聲聲牲口傳來的嘶鳴，我向崖下望去，真是蔚為壯觀呀！只見一輛輛牛車拉著豐收的谷子，整齊的朝我們走來。也正如之前馮主任介紹的那樣，這個村確實留守的都是老弱群體。我瞅見坡下的牛車要么駕車的是一個老太太牽著牛繩，后面跟著一個老漢拿著鞭子趕車，要么前后都是兩個婦女在趕車，十分艱難而又緩慢地向崖上走來。
看到這個情景我的眼眶濕潤了，這個畫面是多么的熟悉，我在電視上看到過多少次，今天是真的親身經(jīng)歷了。當時我在想幾十年前，鄉(xiāng)親們也應該是這樣拉著小米趕著牛車向我們走來，用他們的小米養(yǎng)育了我們一代共產(chǎn)黨人，幫助中國共產(chǎn)黨取得了中國革命最后的勝利，而現(xiàn)在革命勝利這么多年，鄉(xiāng)親們卻還沒有全部脫貧。每一個來開展精準扶貧工作的同志，實際上來講，我們肩上擔子不輕且責任重大，我們確實應該牢記習總書記的殷切囑托，不忘初心，為打通脫貧攻堅的最后一公里而努力工作。要不然我們真的是對不起為中國革命做出過巨大奉獻和犧牲的老區(qū)父老鄉(xiāng)親們。今天甭說幫鄉(xiāng)親們裝卸的十幾車小米，就是再裝幾百車、幾千車、就算把我累倒在這兒，我也毫無怨言。我一邊在心里自己發(fā)狠嘀咕著，一邊挽起袖子和同志們一道朝坡下走去。
“陽哥，你敢不敢跟我比比，咱們一人扛一袋谷子看誰往車上裝得多。”工作隊員小侯拿袖口一邊擦著頭上的汗水，一邊向我發(fā)起了挑戰(zhàn)。我知道小侯小我十歲，體重卻比我重三十公斤，一直在我們隊里號稱大力士，干起農(nóng)活很是在行。跟他比裝糧食，我肯定不是他的對手。更何況我很清楚一包谷子是110到120斤左右，而我體重也只有120 斤，剛才我們都是兩人抬一包裝到車上，現(xiàn)在要一人扛一包，我未必能扛的起來。但是從來不認輸?shù)奈乙蚕矚g挑戰(zhàn)。“比就比。”我笑著對小侯說。話音未落，只見小侯很輕松的往肩上扛了一袋谷子朝卡車走去，我趕忙也讓老鄉(xiāng)朝我肩上放了一袋谷子，一步三晃的把谷子裝到車上，等我再回頭的時候，我看見高書記、韓書記、鎮(zhèn)干部馮帆和村主任馮繼新幾人之間也展開了競賽，每人肩上都扛了一袋谷子滿頭大汗的朝收糧的卡車走去，這時一旁送糧的鄉(xiāng)親們都自發(fā)地為我們鼓掌和叫好。
不知我們和老黃牛從坡底往坡上一塊推了多少車糧食，也不知道從卸車過秤再到裝車碼糧這樣周而復始的干了多久，我們確實已經(jīng)沒有了剛才一人往車上扛一袋谷子的力氣了，但我們依然還堅持著三人一組或兩人一隊將最后幾車谷子裝到了收糧車上。望著車上全靠我們幾個肩扛手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裝完的堆得像小山似的一萬斤左右的谷子，坐在坡上的我們累的是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俗話說得好：真心換真心呀！沒過多久，我看見剛才賣完糧的鄉(xiāng)親們又朝我們走過來了，漸漸地我們被鄉(xiāng)親們圍了起來，他們有的拉著我們的手不讓我們走，要讓我們到她們家里吃飯，有的是提著自家產(chǎn)的西紅柿、雞蛋、土豆，直接就往我們開來的三蹦子上放。望著她們樸實的臉龐，聽著她們情真意切的話語，我們都覺得不論在什么年代、不論在什么地方，黨和人民是心連心的，是不可分割的血肉聯(lián)系，黨是受人民群眾真心擁護的。望著鄉(xiāng)親們一個個樸實的臉龐，我們不忍心拒絕她們。但是我們有我們的工作紀律和使命，東西堅決不能要，飯也堅決不能到鄉(xiāng)親們家里吃。鄉(xiāng)親們的真心實意我們都銘刻在心，無論將來我們在哪里工作都不會忘記老區(qū)人民的深情厚誼。高書記站在三蹦子上深情而又耐心的對鄉(xiāng)親們解釋，就這樣推來送去好一會，最后我們還是好言謝絕了鄉(xiāng)親們的好意，拖著疲憊的身軀，登上了三蹦子返程。
返回的路上，老鄉(xiāng)們是一直把我們送到村口久久不愿離去，我們也依依不舍地向鄉(xiāng)親們揮手告別。不知走了多久，風是越刮越大，車是越走越黑，穿著早已被汗水浸透的衣服，我們身上也是越來越冷。這是突然聽到了“不獲全勝、絕不收兵”，習總書記親切有力的聲音從村里的大喇叭穿過了這層巒疊嶂的山坡，穿過了漫山遍野的谷穗，傳進了我們每一個扶貧同志的心里。不知怎么的，此刻我又覺得渾身上下又溫暖了許多。
扶貧駐村工作隊 段曉陽
